遇到解不開的問題,如果別人告訴我怎麼解題,
即使當時懂了,也會很快忘記,
因為並沒有完全變成自己的知識。
但是,自己花了很長時間,
絞盡腦汁解出的問題不會忘記。
—— 津村光平《學生街殺人》


只從單一角度看,會不瞭解本質,人和土地都一樣。
—— 加賀恭一郎《當祈禱落幕時》


如果找不到目標,就一直尋找,直到找到為止。
如果一輩子都找不到,這也是一種人生。
—— 津村光平《學生街殺人》

2017年5月31日 星期三

《人魚沉睡的家》東野圭吾


中譯本去年年尾出版,今年年初就買了。
在那之前,已經買下了日文版。
看中譯本時翻了翻日文版,漢字還是沒有辦法讀。

一月時看了兩章,之後就停了。
和自己想的一樣,隨著學期的進展,漸漸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讀小說。
時間,大概還是有的吧,只是完全沒有那個精神去讀。

4月尾又重拾,然後在5月上旬看完了。
這篇就是拖了一段時間才寫完。





序章以小學生宗吾得視角去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美人魚」和「美人魚」住的豪宅。
為什麼是人魚呢⋯?
我覺得是因為人魚無法行走,而且人魚就是一種傳說。
瑞穗的情形就是如此。

東野提出了幾個點:
1)在日本,法律不認為腦死等於死亡,只有心臟停止跳動才算死亡。
2)腦死的定義是大腦所有的功能都停止,判定基準也是確認這件事。腦死這個字眼是為了器官移植而創立的。但法律有漏洞:不同意提供器官就沒有辦法知道是不是腦死。只要不承認腦死,就可以當做是植物人,繼續延壽治療。 
3)器官移植法經過修正,在當事人意願不明確的情況下,只要家屬同意就可以捐贈器官。

因為瑞穗發生意外時還是孩子,父母也沒有和她聊過器官捐贈的事,因此播磨夫婦有權利決定以腦死還是心臟死的方式送瑞穗走。

東野本身的理科背景讓他會在作品裡融入科技相關的題材。
在《人魚沉睡的家》裡,播磨夫婦就給女兒安裝了橫隔膜起搏器,讓她能呼吸。 
但最後,以和昌的角度帶出,瑞穗只是依靠儀器的力量進行呼吸。

東野有幾部作品會用序章來進行一些連結的設計。
其實也可以平鋪直述,但那樣就不會覺得很妙還是什麼。
可見敘述內容的順序很重要。





東野以薰子為中心,描寫了薰子選擇照顧瑞穗的行為、利用電器信號讓肌肉活動   、帶她去參加弟弟的活動以及之後幾件近乎瘋狂的行為對周圍的人的影響。
家人(孩子的父親、兒子、母親、妹妹、妹夫、姪女、岳父)、孩子的同學、一度把自己當作神的星野,星野的女友真緒、上門給瑞穗上課的老師,還有為接受器官捐贈的孩子進行募捐的相關人士。

覺得這些多角度、多影響描寫很有意義。
東野的作品都貫穿著人不是單獨獨立存在的個體,都是相互依賴扶持才能生活的存在。

多津朗:「我已經想通了,那個孩子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和昌:「不要隨便殺了她。」
多津朗:「她還活著嗎?你真的這麼認為嗎?到底怎麼樣?」

就算是家人,也無法理解薰子的想法。
整個事件從家人而起,也從家人結束。




第四章以瑞穗的老師新章房子和薰子的互動以及「雪乃拯救會」的募捐活動來為薰子最後的決定鋪了一些東西。覺得經歷那件事後,薰子維持著偏執的態度,好像有點接不上。不過,這章裡描寫的孩童雪乃的情形與瑞穗的情形在器官捐贈上有對立的感覺。

2009年日本修改了器官移植法,小孩子也可以提供器官捐贈,雖然法律認可,卻沒有人提供器官。小孩子在日本國內很難找到器官捐贈者,但出國移植的金額相當龐大,雪乃的父母沒有辦法支付龐大的費用,最後朋友說要幫忙募款,讓雪乃到美國接受移植手術。

第四章裡提到了出國移植為何需要那麼多錢:因為需要包機,包機上需要醫療儀器等,還必須帶專業的工作人員一同前往以及醫生和護理師在當地的滯留的費用。這還沒有結束,留在當地等待捐贈者出現需要錢,想接受移植手術還要付巨額的保證金,這些都是「移植的程序」。

松本敬子:「生病就要治療、治療需要付錢,每個人不是都在做這種事嗎?而且既然能夠花錢買到原本無藥可救的孩子,任何家長都會想要花錢買,我完全搞不懂這到底有什麼不對。」  
門脇:「問題在於金額,如果不是兩億六千萬;而是二十六萬,而且全都是由當事人自己支付,沒有人會有意見;也不會說是花錢買命。只會說、雖然好像花了不少錢,但把病治好了、真是太好了。」 

這就是生命的價值嗎?
生命是「無價」的嗎?
如果是無價的,能用錢去延續,那根本不是什麼,是嗎?

但最根本的問題是,為什麼需要出國移植?

接觸「雪乃拯救會」的女人說日本不是沒有腦死的兒童,而是父母拒絕提供器官捐贈。這造成了孩子無法在日本國內進行移植,只能前往美國。如果在日本接受手術,可以使用保險,費用只要十幾萬,但如今需要耗費超過兩億的相關費用,這情況的確很奇怪。

「因為失去了意識,當然也無法溝通,只能靠生命維持裝置維持活著的狀態。妳會一直照顧這樣的孩子嗎?這代表將耗費龐大的金額,不光是自己很辛苦,也會造成很多人的困擾,這種情況到底能夠給誰到來幸福?妳不認為只是父母的自我滿足嗎?」
江藤:「我們認為移植手術是接受善意的施予,絕對不能要求或是期待。同樣的,我們也無意對無法接受腦死、持續照顧病人的人說三道四。因為對那些父母來說,他們的孩子還活著。既然這樣,那就是一條寶貴的生命。我是這麼認為的。」 

所謂的確定為「腦死」,包含了抉擇的各種困難和矛盾。
對家人(尤其是父母)而言,兩邊都是生命,是要如何抉擇?
就如其中一個角色說的,不到那時候,根本不知道。
另外,捐贈器官可以當作是孩子的一部分還活在這世上嗎?

薰子:「無論外表看起來如何,有些痛苦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所以不要輕易羨慕別人,對不對?」 
新章:「是啊,但正因為這樣,有時候交換一下身分也不錯,就像小丑魚和海燕一樣。」




新章:「這是因為人類並不是光靠邏輯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猜想別人對妳用這種方式照顧瑞穗可能有很多看法,但最重要的是要坦誠面對自己的心境,我認為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不符合邏輯也沒有關係。」
  
薰子:「即使這個世界陷入了瘋狂,仍然有我們必須守護的事物,而且,只有母親能夠為兒女陷入瘋狂。」

薰子:「我沒有理由去說服這些人,那些人也不會來說服我。我覺得這個世界的意見不需要統一,有時候甚至不要統一反而比較好。」 


☆ 


《人魚沉睡的家》和《拉普拉斯的魔女》有相似的角度切換的描寫手法,的確和從前大部份作品的第一人角度和第三人角度不太一樣,還是只是我沒留意? 

是熟悉的東野,但也有不太一樣的感覺。
曾經在某一篇讀後感寫過,覺得東野想寫的東西不一樣了。
《人魚沉睡的家》和《空洞的十字架》挑戰的都是道德與法律,背後還串著「情」。

東野在進行的就是一場推理,利用前提形成某個結論。
器官捐贈沒有答案,也沒有一個唯一正確的答案。
東野提供的是幾個角度。
那不斷煩惱,不斷思考的東野一直都在。 
東野會提供不同的角度讓讀者跟著他思考。 
他或許沒有答案,但答案本來就是因人而異的。 
角度,這就是小說和報章的報道不同的地方,報章通常都是片面的。 

沒有唯一答案的問題,代表需要從不同角度去思考。 
即使是只有一個答案的問題,應該也有不同的解題方式。 


☆ 


上星期,出了WOWOW將改編東野2001年的作品《單戀》,拍成日劇。
《單戀》說的是性別。
近年,LGBTQ的話題在很多社會都引起了關注。
雖然《單戀》說的不完全只是當代社會對性別的普遍觀念,但也有涉及到。
同樣的,東野有幾部作品都是圍繞日本社會問題展開的。
例如《空洞的十字架》,主題是審判、死刑、贖罪。
還有有改編成電影的《天空之蜂》,談的是核能(慚愧地說,我還沒看改編電影)。
作品的話題性,不論「近預言式」的20年前還是「不可挽回」的20年後,似乎都不足。
《空洞的十字架》和《人魚沉睡的家》會有改編,並且造成話題,引起人們思考的一天嗎?

東野寫的是小說,難免有點「煽情」,或者結合了其他東野想寫的東西。
雖然不一定有答案,但開始思考可能也是一個好的起點?




最近(可能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常想,沒有做某件事的自信和能力的話,就不要去做。
其實從以前就有這種想法,只是最近又開始冒出來。

例如教人語文這回事。
教語言似乎是修語言學或文學的人能做的事,但我一直都很抗拒。

修讀語言學雖然增加了一些語文知識,卻沒有讓我的語文能力提升,反而漸漸對自己喪失了自信,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
懷疑什麼是「母語」,自己有「母語」嗎?
為什麼有些人即使不修什麼語言學或是文學,也可以教語言?

一直不明白職業為「教師」的人何來教人的自信。

人文科這種沒有答案的東西能教授的有什麼?
前人的研究內容、各種理論、研究手法和思考的角度?
不管是什麼,老師不是完美的,講的東西不一定就是對的。
也遇過講明自己想向學生學習的老師,但我不明白抱著這種想法的人是怎麼繼續講課的。
無法理解。

我一直也覺得教人這件事不只是教授內容而已,其中還包括態度、價值觀等。
我一直都不認為自己有資格教人,做什麼「師表」。
如果自己都不確定的話,可以做老師,去教人嗎?
我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為其他人的人生負責。

除了這個,還有很多事。

一直這麼想的話,自己根本就不會有做任何事的勇氣。
連活著的勇氣都會慢慢被消磨掉。
連嘗試都不敢,怎麼可能有「能做的事」?

總是在想一些根本不需要多想的東西。
該面對的,卻不去面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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